生活垃圾、工業廢渣、邊角料、醫療廢物,偷排廢水在河道內形成污水坑,整個河段充斥著刺激性氣味和惡臭味。

今年6月中旬,在河北省定州市和石家莊新樂市大沙河河段,堆放垃圾、傾倒污水等對水環境有嚴重威脅的問題被曝光。

發現問題并予以曝光的是對河北省“回頭看”的中央環保督察組。

《法制日報》記者注意到,作為河北省針對部分河流水庫水質惡化明顯問題的整改對策,已于2017年年底全面建立的河長制一度是河北省的品牌工程,省市縣鄉四級共15350名河長建立起河北省河湖全覆蓋的河長組織體系。

然而,針對河北大沙河河段的“垃圾帶”問題,生態環保部督導組直指癥結:整改不力,河長制形同虛設。

面對舉報　河長玩起推皮球

今年6月4日,河北省政府新聞辦就河北省實施河長制湖長制情況召開新聞發布會。

河北省水利廳廳長位鐵強在會上介紹,截至2017年年底,河北省市縣鄉四級河長制工作方案全部由黨委或政府印發,是全國率先全部出臺省市縣鄉四級工作方案的省份;國家要求的河長會議、信息共享、信息報送、工作督查、考核問責與激勵和驗收六大類制度,河北省市縣全部出臺;2017年省級開展河長制專項督查6次,各市、縣組織開展督導檢查470余次,河北省河長制已全面建立。

然而10天后,河北省大沙河定州段河堤現3公里“垃圾帶”的消息通過生態環保部微信公眾號予以通報:在大沙河定州段遠遠望去,河堤上堆滿了生活垃圾、工業廢渣、邊角料、醫療廢物等多種固體廢物,各種垃圾“應有盡有”,形成了一個長約3公里的“垃圾帶”。與長度同樣驚人的,是“垃圾帶”的寬度,垃圾一直從河堤延伸至河床上,斜坡高度達到10米左右。

相關媒體后續更為詳細的報道顯示,督察人員發現,污水沿河堤流入河道,在河道內積累成黑色、綠色的污水坑,整個河段充斥著工業廢料的刺激性氣味和生活垃圾的惡臭味。督察人員還發現了一些被焚燒過的工業垃圾,被人用黃土覆蓋,扒開黃土后,下面都是焚燒過的工業垃圾殘渣。

大沙河石家莊市新樂段的污染問題也在通報中提及,該處河道沙坑中堆存大量固體廢物,督察人員發現大多為制革過程中的工業廢物邊角料等,以及生活垃圾和工業廢渣,長期堆放會嚴重污染河道和地下水。

“給鄉里打電話,給鎮里打電話。”當督察人員現場撥通公示牌上的村級河長電話時,卻得到了這樣的答復。

通報當天,河北省政府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快推進河湖全面清理整治工作的通知》,要求各級河(湖)長盡快深入一線巡河巡湖,省級河(湖)長每半年巡查一次,市級每季度巡查一次,縣級每兩個月巡查一次,鄉級每半月巡查一次,村級每日巡查一次。

針對生態環保部的通報,石家莊新樂市政府當天下午即作出回應,表示對中央第一環保督察組指出的問題虛心接受,深刻反省,確保河長制責任認真落實到位。曝光河段涉及的大部分垃圾于當天中午進行清理處置,其中,生活垃圾交垃圾填埋場處置,廢棄邊角料和工業廢渣等一般固廢正在進行分揀,然后由垃圾處理廠進行處理。

石家莊新樂市政府的回應中表述,6月14日,石家莊市副市長劉勝在新樂召開市鄉村三級河長會議,要求每天、每周、每月、每季度巡查,堅持徒步全程查看,個別路段可利用無人機進行檢查;石家莊市環安支隊、新樂市公安局要調查垃圾來源,對傾倒單位和人員依法依規追究責任。

記者從定州市宣傳部門獲悉,針對3公里“垃圾帶”等被曝光問題,該市環保部門起草了回應,但因故決定不予公開通報。截至目前,相關回應仍未公開。

考核不嚴　污染區域竟能得滿分

河流環境治理行動不斷但效果甚微,究其原因就是由于缺乏領導責任追究機制,存在“九龍治水”的困局。出于這種考慮,一些地方政府開始探索強化責任主體的河長制。

2015年,河北省秦皇島市出臺河長制管理實施方案,將全市17條河流進行分片分段管理,每個片區、每個管段均明確了責任管理主體,共設立市級河長34名、縣級河長113名、鄉村級河長1463名,規定不管哪個管段出了問題,河長就是責任主體。

秦皇島市的河長制以行政首長負責制為核心,縱向形成了治水的“責任鏈”,橫向則能統一協調發改、水利、國土、農業、環保、公安等部門,形成共治水污染、改善水生態的良好局面。公開資料顯示,實施方案出臺后一年多,秦皇島市就有7名干部因治污不力、工作不到位受到政紀處分或組織處理。

2016年5月,中央環保督察在河北省試點反饋時指出,部分河流水庫水質惡化明顯。對此,河北省督察整改方案中提出全面推行流域治理河長制,同時還對河長制考核驗收評分細則的具體6個方面實施細則作出要求,其中明確市、縣、鄉要制定巡查方案,巡查河道,并及時處理巡查發現的問題。

2017年3月1日,河北省委辦公廳、政府辦公廳正式印發《河北省實行河長制工作方案》,要求各市和縣分別設立總河長,市縣鄉對行政區域內各河湖分級分段設立河長;總河長由本級黨委或政府主要負責同志擔任,河長由本級負責同志擔任。

《河北省實行河長制工作方案》規定了河長的職責,要求省級河長負責指導、協調所分管河湖的保護管理工作,督導下級河長和省級有關部門履行職責;市縣兩級總河長對本行政區域內河湖管理保護負總責,及時研究解決河湖管理重點難點問題;市縣鄉三級河長對分管的河湖管理保護工作負領導責任,檢查督導下級河長和有關部門履行職責。

組織協調上下游、左右岸進行聯防聯控;組織對超標排污、侵占河道、圍墾河湖、傾倒垃圾、非法采砂、電毒炸魚等突出問題依法進行清理整治;協調處置涉水突發問題;對河湖管理績效目標任務完成情況進行評估……對于市縣鄉三級河長的職責,上述方案所述詳盡。

同時,方案要求定期對各級各部門河長制工作落實進展情況進行通報和督導檢查,對重點難點問題掛牌督辦,明確對因工作不力、履職缺位等導致河道環境遭到嚴重破壞或未完成工作目標而造成重大影響的,依法依規追究責任單位和責任人的責任。

《河北省全面建立河長制工作考核驗收評分細則》明確要求,市、縣、鄉要制定巡查方案、巡查河道,并及時處理巡查發現的問題。那為什么河北省會被中央環保督導組“回頭看”發現整改工作推進不力、河長制形同虛設?

督導組在通報中表述,調閱河北省有關市縣2017年《全面建立河長制工作考核驗收評分表》,并結合現場情況,督察人員找到了問題出現的深層次原因。“首先是考核不嚴。”督察人員舉例說,比如評分細則要求如果存在縣鄉級未巡查河道等情況要扣分。但是,大沙河石家莊新樂段等在存在諸多問題的情況下,仍然能在“河道巡查情況”中得到滿分。

“另一方面,是整改不力。大沙河定州段綿延3公里的固體廢物絕非短期內形成的,卻遲遲得不到解決,引起群眾的強烈不滿。”督察人員說。

務求實效　各部門協同推進

對于全省1.5萬多名各級河長,河北省有哪些機制來促進他們履行職責?

位鐵強在新聞發布會上介紹了河北省保障河長履職盡責的四個工作機制:協調聯動機制,通過責任分解、組織召開河長會議、部門聯席會議等,實現在河湖管理保護上的聯動與協調;督導檢查機制,通過專項督察、明察暗訪等方式,進一步強化督導,強化落實;考核獎懲機制,正在研究制定2018年考核方案,考核內容將重點突出河長制落實情況,以推動由過去的“設河長、見河長”向“見行動、見成效”轉變;社會監督機制,豎立河長信息公示牌4.1萬塊,接受社會監督。

然而,生態環保部的通報卻對這些機制的成效打上一個大問號。

事實上,加強河湖管理保護、推進河長制落實絕非河長一人之事,該項工作涉及水利、環保、住建、農業、國土、交通、公安、林業等26個責任單位,落實河長制既要河長有效履行職責,也要相關部門協同發力。

“讓地方領導擔任‘河長’,有利于解決以往各個涉水部門難以形成合力的弊端。”河北省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副主任何書堂介紹,河長制是強化地方政府責任、落實首長負責制、強化考核問責的具體措施。

今年6月,河北省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修訂后的《河北省水污染防治條例》。自今年9月1日起施行的該條例將河長制納入地方立法,規定縣級及以上河長、湖長負責組織對相應河湖下一級河長、湖長實施考核。

7月3日,河北省人民檢察院和省河湖長制辦公室聯合會簽《關于協同推進全省河湖長制工作的意見》,推進河長制工作落實加強了政法機關司法保障的角色。

意見提出,河北省檢察機關將在推進依法治水、依法管理河湖、維護河湖健康生態中發揮積極作用,通過依法監督移送、監督立案、發出督促履行職責的檢察建議和提起行政公益訴訟等途徑,發揮法律監督的職能,促進相關責任單位依法行政,提升河湖管理法治化水平,確保全省河湖管理沿著法治化軌道健康發展。

河北省檢察院副檢察長高樹勇表示,會簽該份意見可以為26個責任單位間全部實現執法司法信息共享提供依據和遵循,為河湖管理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有效銜接進一步搭建了平臺,真正實現水生態環境保護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的無縫銜接。

“河北省檢察院將組織全省各級檢察機關,主動協調本級河(湖)長制辦公室,采取聯合巡河巡湖的方式對納入全省河湖長制監管的所有河流湖泊逐一進行排查,摸清存在的主要問題。”高樹勇說。

“全面實行河長制湖長制是一項系統工程,既是攻堅戰又是持久戰,必須一張藍圖繪到底,一仗接著一仗打,積小勝為大勝,持續激發各方動能,通過河長制協同機制構建河湖管理保護強大統一戰線。”河北省水利廳副廳長羅少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