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局老局長張國寶:全國就6人反對特高壓,國家能源局有人挑事作梗
在當下,無論是實體經濟還是資本市場,紛紛進入寒冬。在寒冬中,政府不懈地在努力拉動經濟活力和投資需求。其中,重大公共領域基礎設施建設一直是政府投資的首選。在此背景下,特高壓電網建設,有望大規模開展。隨之,特高壓發展與否問題,也成為了社會各方的討論焦點。
早在2004年,特高壓電網構想登上歷史舞臺。從此,特高壓技術的發展,一直與爭議相伴。從最初對特高壓輸電安全性、經濟性的質疑,到聚焦于特高壓交流、直流優劣之辯,持續近十年。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張國寶先生,于2014年年底(12.29日)在國家電網報上發表口述文章,再次表示支持交流特高壓工程,希望大家理性爭論交流特高壓工程問題。以下文章標題為編輯自擬。
張國寶:全國就6人反對特高壓,國家能源局故意挑事作梗
比如能源局電力司就有人找江蘇省,要他們表態反對建特高壓,否則就不批,這就有點意氣用事了。我知道這個情況后還把電力司的負責人叫到我辦公室,問他們是否有這種事。
改革開放初期,我在國家計劃委員會機械電子局工作,當時中國剛把國門打開,正是技術裝備的引進熱潮。那時發達國家對我們的戒心也不像現在這么大,因為我們很多技術和人家差距很大,幾乎每行每業都需要引進技術。其中,輸變電線路技術也是引進的重點之一,從變壓器、開關到各種的斷路器、避雷器都引進,而且引進了不止一家的技術、裝備。像變壓器有ABB的,有西門子的;開關也有好多家,有法國的,日本的,很多國家的。
開始時遇到很多問題,像變壓器漏油,現在看起來很簡單的問題,那時候很普遍。那時平頂山高壓開關廠研發六氟化硫開關,還發生過爆炸。這些事都發生過,那時國門剛打開,輸變電技術和國外差距非常大。
那時全國電網基本不互聯,東北、西北、華東、華中、南方幾大區基本互不相聯,即便在這幾大區里面,電網也不互聯。當年華中電網和川渝電網是不相聯的,后來建設了從三峽到萬縣的“三萬線”,才算把川渝和華東聯起來,川渝和華中變成了同步電網就是靠“三萬線”。比較偏遠的少數民族地區就更分散了。像新疆就分了好多電網,互相不聯,以后慢慢把南疆和北疆聯起來,然后把烏魯木齊和阿勒泰地區、伊犁地區聯起來,這時新疆才成為一個統一的電網。
改革開放初期,兩大瓶頸影響經濟發展,一個是交通,一個是能源,拉閘限電那時是普遍現象,我們急著要把電搞上去。經濟的快速發展對輸變電線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把原來分散孤立的電網聯成一個大的電網,這樣可以相互補充調劑。但在當時,輸變電線路的建設跟不上。當時流傳一句話,“重發、輕供、不管用”。對發電大家很重視,建電廠積極性都很高,對輸變電重視不夠,而對用戶側管得更少。所以,當時發電增長很快,但輸變電沒有能夠及時跟上。
上世紀80年代,我國引進了電壓等級為500千伏的輸變電技術,在這之前,西北地區的最高電壓等級是330千伏,多數地方是220千伏,再小就是110千伏。500千伏是改革開放后才開始引進建設的,第一條±500千伏直流輸電線路是葛洲壩(600068,股吧)到上海的葛滬線,從葛洲壩往華東送電。那時我在計委也參與了這條線路的引進建設。因為這條線路是全套引進BBC公司(后與阿西亞公司合并成了ABB公司)的技術設備。
到了后來,西北電網的電壓等級要提高到750千伏,因為330千伏不夠了。那時電力部還沒有撤銷,電力部科技司司長張曉魯來找我說要上750千伏,我當時就說現在要上750千伏,將來又要上1000千伏了。如今,我國裝機容量和發電量都迅速增加,現在一個華東電網的電量也比當年全國的大好幾倍,不能同日而語,從量變到質變了。
由于中國的能源資源分布非常不均衡,能源主要集中在西部和北部,東部和南部無論是水力資源,還是煤炭資源都相對缺乏。西部和北部的資源如何送到東部和南部去,這是我們國家始終面臨的問題,這是中國國情決定的。同時,輸電線路越來越多,輸電通道也是寶貴的資源,要精打細算,盡量少占輸電通道。為了保證今后的供電更加穩定、可靠、安全,我們應該選擇輸電容量更大、長距離送電線損小的輸電技術。
我為什么支持特高壓
既然說這是數萬科技工作者經過數年的努力提煉出來的,是集體智慧的結晶,難道提煉錯了,不應該搞怎么寫進去了?如果要責怪特高壓沒有經過充分論證,那首先就是科技中長期規劃沒有經過充分論證。
說起特高壓,現在對國家電網公司搞特高壓有些非議,成了敏感話題,包括對我們這些支持搞特高壓的人也有非議。其實,第一次把特高壓技術寫入國家文件的,不是國家發改委,而是國務院文件《國家中長期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綱要(2006-2020年)》(以下簡稱《綱要》)。為什么要搞這個規劃?解放后搞過一次科技發展規劃,是在周恩來總理主持下搞的,大家認為那次規劃對中國的科技發展起了很大作用,包括“兩彈一星”等,都是在那時科技發展規劃的指引下取得的成績。
所以到了新的歷史階段,我們要搞一個新的科技發展規劃。這個《綱要》的形成,據說是全國幾萬科技工作者經過數年努力得到共識,并提煉出來的。這其中就把特高壓寫進去了。綱要中對特高壓的定義就是±800千伏直流和1000千伏交流,文件把特高壓列為國家要重點扶持的20項科技發展項目之一。
嚴格意義上講,無論是發改委也好,還是電力部門也好,都是《綱要》的執行者。后來有人爭論直流還可以,但不應該搞交流;還有人說《綱要》里沒有說電壓等級是多少,沒有指出來特高壓,后來我翻了一下,里邊是寫清楚了的,直流是±800千伏,交流是1000千伏。應該說我們這些部門和企業都是貫徹科技中長期規劃。假如說不應該搞特高壓,那也只能說是那個文件搞錯了。為什么這么說?既然說這是數萬科技工作者經過數年的努力提煉出來的,是集體智慧的結晶,難道提煉錯了,不應該搞怎么寫進去了?如果要責怪特高壓沒有經過充分論證,那首先就是科技中長期規劃沒有經過充分論證。我認為發展特高壓還是多數科技工作者得到的共識。
國家電網公司主張要發展更高電壓等級,是因為隨著經濟發展,裝機容量越來越大,輸送距離越來越長。我國遠距離輸電一直在增加,特別是西電東送以后。今后還會增加,因為在東部沿海,除核電站外,建設大型火電和水電的機會不多,所以需要大規模遠距離輸電。而且現在多地受霧霾的干擾,思想也在轉變,過去強調在本地建電廠的思想開始弱化了,很多地方接受從外面來的電。比如江蘇,在制定新的五年規劃時,考慮更多地使用外來電,而不是強調一定要在自己的地方建電廠。所以,應集中建設大型煤電基地、水電基地、核電基地,比如錫林浩特褐煤很多,完全可以建立大型煤電基地,然后通過特高壓把電送出來。
我為什么很支持特高壓,就我個人經歷還有一件事情,就是“二灘棄水”。當時二灘水電站建成后曾是中國最大的水電站,建好后正好趕上中國經濟低谷期,二灘的電沒人要。我負責主持分電,但也很勉強。因為當時聯接川渝的輸電線路還沒建,只能在四川范圍內消納,那個時候經濟低迷,大家都不要。當時把二灘的電分成幾檔,其中一種是計劃內的電,我記得好像連3毛錢都不到,兩毛多一度電。在這個電量以外再發的電,叫計劃外電量,只有3分錢一度,當時我們說這連磨損費都不夠。
為分電的事我到處求人,請他們幫著解決。其中我就找到了當時的電力部分管科技的副部長陸延昌,我了解到從二灘送出來的電,一條500千伏交流線路只能送90多萬千瓦。我問為什么送那么少?他說這都是算出來的。怎么算的,說是根據導線發熱情況計算的。我說要是這樣的話,我們費了半天勁,建一條 500千伏的交流線路,說多了才送100萬~120萬千瓦,這樣算的話,我們得需要多少條線路啊。建設線路也不容易啊,而且到處都是輸變電線路既影響觀瞻,更要占用沿線的森林和土地。
這件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們原來的500千伏交流線路的輸送容量并不大,大數說就是100萬千瓦左右;±500千伏直流當時輸送容量大約300萬千瓦。如此,要想輸送容量大,就只有在提高電壓等級上做文章。
關于特高壓的論證
會上只有陳望祥仍持反對意見。那天中午在發改委食堂吃飯時,我特意和陳望祥坐在一起,繼續聽聽他對這個問題怎么看。但他的意見畢竟是少數。
國家電網公司提出發展特高壓之后,我們認真地做了幾次論證。2005年6月21~23日,國家發改委在北戴河召開了特高壓輸電技術研討會,有 200多人參加,集中了全國專家的智慧,分了五六個組,這其中既有電工專家,也有電力設備專家。經過這幾個組的討論后,大部分人都贊成搞特高壓,即便一些人提出了改進、注意的問題,但大方向上也都贊成搞,只有6個人反對?;氐奖本┖?,反對的同志給國務院領導寫信,說明他們反對搞特高壓的理由。領導看到有人反對,就批示給發改委要認真論證。其實我們已經論證了,但領導要求論證,我們就又開會進行論證。
2005年10月31日,召開了第二次論證會,這個會放在了國家發改委召開。會議特意通知,要邀請有不同意見的人來參加,就把對特高壓持反對意見的人都通知到了,但最后只有陳望祥來了,他在會上講了他的意見,其他人都沒來。我還問過為什么這些同志沒有來?有人說這些同志來了以后怕受你們圍攻。本來開這個會是想讓兩種意見進行認真討論,因此,我把蒙定中的反對意見印成書面材料,發給與會者。
參會的其他人都贊成,吳敬儒同志在會上提出,建議先建淮南-上海的特高壓線路。國家電網公司那時提出的試驗示范線路是晉東南-荊門。吳敬儒的理由是華東地區缺電,而在南方一帶只有淮南、淮北有煤礦,所以在這里搞坑口電廠把電送過去,有利于解決華東地區缺電的問題。他講的聽起來有道理,那國家電網公司為什么要建設晉東南-荊門線路呢?
國家電網公司解釋說這個意見很好,他們也想建淮南-上海的特高壓線路,但這條線路途經地方的人口密度更大,拆遷量更大,要建的話要更加緊湊,要搞同塔雙回線路。而第一次搞交流特高壓一下子搞到同塔雙回,難度更大。先搞一塔一回,這樣先在晉東南-荊門的線路上取得經驗,以后再在這個基礎上搞同塔雙回。國家電網公司是從技術難度上來考慮的。兩邊說得都有道理。
會上只有陳望祥仍持反對意見。那天中午在發改委食堂吃飯時,我特意和陳望祥坐在一起,繼續聽聽他對這個問題怎么看。但他的意見畢竟是少數。
會后,又有人給上面寫信,說沒有認真聽取他們的意見。我覺得我們還是聽取了,只是沒有采納他們的意見。我們這些人各種運動遇到的事也都經歷過,很多事情也是經驗之談。如果不留下書面東西,你講完了,今后你說我不是這么說的,是別人理解錯了,到時無據可查,怎么辦?所以,那次會上,發言都錄音了,也讓大家寫出了書面意見材料,而且都簽上名字。
那次會,還請了史大楨、陸延昌等電力部的老領導,只要是在世的都請了。黃毅誠因為身體不好沒來,但他寫了書面意見是贊成的。其他的幾位都來了,他們都表態贊成搞特高壓。會議還特意請了老電力部的幾任規劃司司長,我記得是五任或六任。會議上絕大多數人是贊成搞特高壓的,電力部的老部長也都是贊成的。這第二次會議是因為有人寫信,根據領導批示我們又開了一次,實際上在北戴河就論證了,200多人開了好幾天會,時間又長,參加人數又多。
爭論應從科學理性出發
現在500千伏帶電作業很普遍,從電力學來講,只要人體各部位處于等電位就不會形成電力流。帶電都能作業,你說對人體有什么害處?
要說對發展特高壓持不同意見的理由,事實上,理由變了很多次了。最初的理由基本上是兩條,一種是說科索沃戰爭,美國使用了石墨炸彈,如果建了特高壓電網,將來美國使用石墨炸彈,一下子就把你的線路斷掉了,可能在更大范圍內停電。為了證明這點,想得到部隊的支持,專門找了軍事科學院,希望軍事科學院出具一份材料支持這種觀點,可是軍事科學院沒有給出。石墨炸彈的原理是炸彈里的石墨絲掛在電線上,使正負極短路,但這種原理不是專門針對特高壓電網的,其他電壓等級電網也存在這種風險。比如在科索沃戰爭中美國攻擊的就是低壓電網。
第二種理由是說特高壓對人體有害。這也沒有什么證據。有國際機構出了個意見,至少到目前為止不能證明高壓對人體有害。但人家既然說了,也不能說人家說得不對,怎么辦呢,就采用物理辦法。500千伏桿塔高度的對地電場強度是可以計算出來的,為了減少對地電場強度,可以把桿塔再建高點,離地面更遠些。電壓等級高,離地面遠,所以電場強度保持不變。電場強度對人的影響到底有多大?現在500千伏帶電作業很普遍,從電力學來講,只要人體各部位處于等電位就不會形成電力流。帶電都能作業,你說對人體有什么害處?
這兩個問題從技術角度都沒有得到支持,所以他們后來就不提這兩個問題了,又提出另外兩個問題。第一是美東大停電,建設更大的同步電網,如果發生停電就跟美東大停電一樣,可能在更大范圍內把電網拉垮了。所以,應該分層分級用直流隔開,不同意搞特高壓交流電網。第二條理由是說國家電網公司是為了阻礙改革,認為國家電網公司怕進一步被改革拆分,所以他們用堅強的電網,用特高壓把各大區都聯起來,使得以后就是想改也改不成。一直到現在主要就是這兩條理由。從技術角度來講,有不同意見是正常的,有反對意見不能說是壞事,可以把方案搞得更完善。但各種爭論要建立在客觀公正的基礎上,應該完全從科學出發,而不是從個人的好惡出發。
現在是反對的人還是反對,贊成的人還是贊成。那以什么標準判斷呢?光靠概念性的反對或者支持都不能科學地說明問題。這時候,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授予了中國電科院(300215,股吧) 開發的電力系統分析綜合程序,用計算機模擬電網安全。于是我們找到中國電科院的周孝信院士,讓大家到中國電科院去參觀一下。這個系統可以把全國裝機容量在 6000千瓦以上的發電廠和110千伏以上的輸變電線路都輸入計算機系統,然后用計算機進行模擬,假如說有電廠不發電了或有線路斷了,會對全網造成什么影響。因為現實中不可能把哪條線路弄斷了,所以模擬計算是可行的。他們的系統證明不搞特高壓反倒不行,因為隨著今后各個大區裝機容量越來越大,一旦出現跨區的直流特高壓出現雙極閉鎖,缺少有功、無功補償,反而容易把電網拉垮。我們把一些人請到中國電科院參觀,其中包括媒體代表。大家看了以后很有信心,計算機模擬證明特高壓是應該搞的,是有利于電網安全的,而不是增加了不安全因素。
缺席的電網規劃
過去我們已經有過經驗教訓,“重發、輕供、不管用”,所以應當在“十三五”規劃中更多關注輸電、供電問題和需求側管理問題,不是光盲目建設電源點就能解決電的問題了。
實際上,對建設特高壓有反對和贊同意見很正常,其他的論證也會有這種情況。為什么在特高壓論證問題上會這么尖銳復雜?就是沒人來作最后拍板,如果不是管理部門內部一些人表面公允,實際上暗中挑事,也不會那么困難。在特高壓輸電線路上有一條很關鍵,就是計劃建設一條從錫林浩特-南京的1000千伏特高壓交流線路。黃毅誠同志在任時找了我好幾次,他非常重視錫林浩特褐煤的轉化,那地方有大量的煤,而最缺電的是華東電網,可以在錫林浩特建大型的發電基地,再把電送到華東去。國家電網公司堅持要建特高壓交流線路,想把三華電網聯起來,但有人反對。應該是技術之爭的問題摻進了非技術因素。例如能源局電力司就有人找江蘇省,要他們表態反對建特高壓,否則就不批,這就有點意氣用事了。我知道這個情況后還把電力司的負責人叫到我辦公室,問他們是否有這種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特高壓規劃和建設都停頓下來了,一直到了“十二五”規劃制定完成,分規劃也都陸續制定完了,輸變電規劃卻始終出不來,因為意見相左。讓國家電網公司拿意見,國家電網公司堅持要規劃建設幾條特高壓線路,而能源局就不同意,意見總擰著,直到現在輸變電規劃都沒有出來,現在“十二五”就快結束了。這樣就影響了內蒙古、東北等地區,有些風電多的地方,本來在全國平攤算不了什么,那么一點點電加在一起還不到2%,但還是要放棄20%左右,因為送不出來。盡快建設輸電通道對于我國發展新能源是有幫助的,如果電網通暢,這點風電消納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因為在要不要建設特高壓電網的問題上一直沒有形成統一意見,所以導致電網建設規劃大大滯后。
如果這個問題不能得到很好的解決,新的電網規劃還可能受影響。我覺得“十三五”規劃中應當解決這個問題。過去我們已經有過經驗教訓,“重發、輕供、不管用”,所以應當在“十三五”規劃中更多關注輸電、供電問題和需求側管理問題,不是光盲目建設電源點就能解決電的問題了。
科學計算證明是安全的
反對者認為三華電網聯起來,裝機容量那么大,一旦出現問題三個地方都要垮掉。我認為不會出問題。
晉東南—南陽—荊門的交流特高壓線路已是既成事實,那后來淮南—南京—上海1000千伏交流特高壓這條線路是怎么批準的呢?當時這條也不同意。那時吳邦國同志還沒有退休,兩會期間他是安徽代表,所以他要到安徽團參會。安徽的代表提出來要建淮南—南京—上海的特高壓交流線路。安徽有淮南、淮北煤礦,他們想在淮南、淮北建一些電廠,把電送到上海去。他們在安徽人大代表團發言要求國家盡快抉擇。吳邦國同志對此作了批示,后來國家發改委批準了這條線路。
其他的線路都沒有批,都擱置下來了,尤其是錫林浩特到南京這條是最受反對的一條,因為有人反對三華聯網。現在采取的是折中辦法,這條交流線路不修到南京,只修到濟南,到南京建一條直流,濟南還屬于華北,所以還是形不成三華電網。
國家電網公司認為,三華同步電網并不大。美國和歐洲的同步電網比這還要大。美東電網的裝機容量比三華電網要大,歐洲雖然國家很多,但整個歐洲電網是聯在一起的,總裝機容量也很大。所以,即便把三華電網連起來,總裝機容量也沒有超過美東電網和歐洲電網。但反對者認為三華電網聯起來,裝機容量那么大,一旦出現問題三個地方都要垮掉。
我認為不會出問題。美東電網和歐洲電網的同步電網比三華電網還要大。從技術角度講,電科院有個形象的比喻,華東電網相當于一個蓄水池,輸變電線路把電都輸到這個池子里,相當于好多條河流流到池子里,這些河流如果突然發生斷流或突然泛濫成災,那河水就要漲和落。比如一條±800千伏直流輸電線路突然發生雙極閉鎖,一下子500萬千瓦的電就沒了,這立即會引起電網頻率的波動,如果沒有及時的補償,電網會被拉垮。而交流電網可以迅速從別的區域,從更大范圍進行補償,如果只有直流不能無功補償,反倒會使波動很激烈。我想這些東西光靠概念來說是沒有用的,還是要靠科學計算,模擬計算證明是安全的。當然,還要靠實踐。
特高壓扶持了裝備制造業
重大裝備的研發一定要與重大工程相結合,如果不和重大工程將結合,空對空的研發,制造出來以后沒人需要,你花了很大精力,投入了很大成本,卻得不到回報。
特高壓使整個輸變電裝備制造業的水平上了一個大的臺階。如果說原來500千伏交直流電網的設備制造還磕磕碰碰,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現在到了特高壓,再回過頭來看500千伏,那就是小菜一碟,我們都會做。很長時間,±500千伏直流的大部分設備都是國外的,那時我都挺生氣,老說今后再建就能實現國產化,但后來還是國產化不了,有好幾個關鍵的部件不會做,比如晶閘管,就是大功率整流器。
到了交流1000千伏和直流±800千伏,歐洲、日本企業有做試驗的,但沒有工程化應用的。發展特高壓扶持了我們國家的裝備制造業,我們不是簡單地去買人家的設備,而是要在國內生產,特別是特高壓的變壓器、開關、絕緣等關鍵設備實現了國產。事實上,別的國家因為沒有特高壓項目,也就沒有工業化生產這些東西。
上世紀80年代,我們國家成立了國務院重大技術裝備領導小組,我也是這個小組的成員。我一直堅持一條原則,就是重大裝備的研發一定要與重大工程相結合,如果不和重大工程將結合,空對空的研發,制造出來以后沒人需要,你花了很大精力,投入了很大成本,卻得不到回報。我們的特高壓也是這個特點,我們不是像日本那樣,為了將來找市場去研發,而是一開始就有目標,±800千伏的有目標,1000千伏的也有目標。通過招標,設備制造廠商對未來產品的市場看得見摸得著,這對我們國產化很有幫助。如果沒有工程項目,誰會下大功夫去投入、去研發,即使研發出來也沒有人要。這種模式很好。
此外,特高壓還走出了國門,國家電網公司中標了巴西美麗山特高壓直流項目。當時巴西能源部長來訪問時,我陪同他們參觀了向家壩—上海±800千伏特高壓直流輸電示范工程的上海奉賢變電站。他反復問我為什么選±800千伏,而不選±500千伏。我說如果選±500千伏,同樣的輸電量就需要多建一條線路,輸變電線路的路由本身也很寶貴。他就很注意說,那變壓器是不是你們自己制造的,他要看看。當時有兩排變壓器,一半是ABB做的,一半是特變電工(600089,股吧)做的。他們回國后,巴西國內經過激烈的爭論,最后決定建設±800千伏直流輸電線路。國家電網公司競標時,順理成章中標。
特高壓原來沒有國際標準,±800千伏直流、1000千伏交流的標準都是我們國家制定的,國際上也采納了我們的標準,把我們的標準作為國際上這個電壓等級的標準。這種變化太大了。我在機械電子局工作時,那時我們真是小學生,人家說啥咱根本不知道,一個六氟化硫開關對我們來講就復雜得不得了,所以人家看我們連小學生都不如。通過這么多年的努力,現在我們跟人家平起平坐,而且有些領域還超過了人家,特別是我們發展特高壓以后,在輸變電技術領域,可以說我們已經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特高壓十年感悟:身心俱疲
應該說,通過發展特高壓交直流電網,我們整個技術水平,包括輸變電技術水平和裝備制造水平,都提升了大的檔次,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有些方面甚至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但這個過程,由于有著過多的爭議,延緩了特高壓的建設,也使得搞特高壓的人備感艱辛、身心疲憊,不要說劉振亞了,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感到身心疲憊,爭論太多而沒有人拍板。其實爭論不可怕,哪個事情沒有爭論?應該歡迎爭論,但只爭論不拍板這是有問題的。
現在好多人把一個電網和多個電網當成改革與否的衡量標準,我在很多場合下呼吁,一個電網和多個電網不是衡量體制好與壞的標準。從國際上來講,既有一個電網,也有多個電網。衡量一項改革或體制好不好,還是應該以生產力作為標準,有利于生產力發展的就是對的,不利于生產力發展就要改革。
責任編輯:仁德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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